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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/04/05

　　打車師傅相當健談，滿溢國族榮譽感，舌頭捲到不能更捲，寒暄完後讓猜他是哪裡人，一如我們很平的舌頭在開口那刻透漏的訊息，旅伴立馬說是東北人。師傅因此誇旅伴有見識，得意直說「我這普通話說得特別好，肯定東北人」。

　　移動至客運站使用滴滴出行拼車功能，適用於中長途車程，可與同車乘客共同分攤費用。以杭州東站劃分，前後同兩組乘客拼。沒有另組客人在車上的時間，師傅不停和我們說話。先從杭州的繁華、都市化說起，他說跑了許多省分工作，這裡的發展及綠化都很好。又聊到我們總統大選的結果，誰要就任云云。師傅還表示「咱這幾年發展挺好吧！有空常回來玩啊！」

      行經杭州東站時，師傅連介紹了兩次「全亞州第二大車站」上行下行各一次，南面到北面需繞一大圈，視覺上比起降的蕭山機場大許多。而後與旅伴討論的是：這麼大的排第二，那第一該長什麼樣？

　　第二組客人上車後約三十分鐘，我們與東北師傅道別。步行至客運站，短短路程已能覺察不同於市中心的迥異氛圍。剛過馬路，迎來兩位中年婦人，一位立於黑色車旁，另一位直攬住我們，嚷著還差兩名客人就可出發，載你至烏鎮景區門口。旅伴腳步沒停住開口應了句：多少！結果與正規大巴加轉公交相比，竟價差不大。那婦人跟了一段又向下喊了一個價錢，我們不再理會低頭疾行，後來可能覺得沒譜才轉頭尋覓其他對象。拐個彎隨之又碰上兩名狀似爭執大罵的人，聽不太懂內容。

　　為了不要無端遭遇奇怪人事，我們快步進入客運站、過安檢。站內十分寬敞，既寬又高讓人沒什麼安全感。迅速至窗口購票，距離發車還有一段時間，索性先將河坊街買的叫化雞撕來吃。叫化雞以油紙包裹，裡層為化軟的荷葉，打開時散著股香氣，手扒雞的大小，紙袋內的確也附了兩只手套方便我們吃。吃起來軟嫩，味道偏鹹，不太餓的情況下，兩人果腹剛好。

       撕完不久大巴進站了，一台車滿座。車內環境比預想更好，和旅伴不是鄰座，隔壁先生疑似暈車，車發動不久頻頻嘔吐，而下午天氣又有些悶熱，只好戴著口罩閉眼休息。

↑  在大巴上透過窗戶所見桐鄉

　　從城市經公路駛進桐鄉，愈發廣袤荒涼，此時約莫三點三十分。烏鎮客運站較杭州客運中心製造的焦慮感更升一個層級，剛睡醒的我們尚未能適應城市過渡到鄉鎮的轉變。大門處三輪人力車夫成群，他們車邊擱置杯水壺茶，原先聚一塊閒談，見有乘客走出，簇擁而上紛紛招你乘車，搭話人數多、口音濃重又陌生，一時不知如何應付，乾脆快步離開裝作聽不懂不予理會。

　　下午時段等候公交的遊客不多，一輛小巴約能載15、16人，途中當地小學生三三兩兩上下車，領口別著醒目紅領巾，放眼看去樓房低矮，店面招牌豔彩，多明亮色、對比色，蒙上淡淡飛揚黃沙土。很快的這些景象便與我們匆匆過客無關了。

　　烏鎮為5A景區，分成東、西、南、北柵，目前主要觀光路線是東柵與西柵，東柵仍有一般民眾居住，旅行團也多會帶去晃一圈；西柵則統一管理，先把原住民遷出，整理完畢再請他們回來經營民宿、餐館一類，作法挺特殊也有爭議點。整治過後的西柵乾淨整潔，沒有隨意哄抬價錢搶客等情況，逛起來安全、清閒舒服，好似個度假中心或大型古風主題樂園。通過挑高式富麗堂皇的接待大廳，所有的浮躁、混亂都被隔絕在外。我們坐在遊園車最尾端的位子上，沿新建外圍走，面朝車後、眼望越推越遠的迴廊，彷彿鑽進神隱少女隧道，從下車入口處通過迴廊穿越至千年以前。

↑  明亮挑高的接待大廳

↑  遊園車沿新建外圍走，穿越至千年以前

　　無數座石砌橋樑、階梯過道、青石板路對行李箱產生劇烈排斥反應，滾輪滑過像是時空錯置，不合時宜總要付出代價。至青年旅舍的路途迂迴轉折，方形地面接縫造成阻力，需要技巧拉著走，遇石階拉不過就得扛，好不容易步下最後一座橋換來豁然開朗的廣場，旅舍就在右手邊。到此已滴著汗，累到默默罵了幾句。無法理解怎麼微涼的天氣忽然變得燥熱。

↑  無數石橋與青石板路　　

　　大部分人來烏鎮旅遊如果在西柵過一晚，幾乎都會選擇民宿，空間是原先民宅改造的，多在河道旁，可以體驗枕水人家的生活，民宿主人還會準備特色早餐。我們因為預算考量，選了在南面尾端的紫藤青年旅舍，與旅伴總調侃是偏廂傭人房，一個床位六十人民幣，但美景、情調都沒打折。

　　旅舍門口架著成排木頭棚架，攀滿旅舍名的紫藤花，正逢開花季節，前腳還沒踏至，馥郁之氣先襲了過來，上頭結著浪漫紫色。

　　櫃台登記完拿到一個藍色染布小囊袋，袋內裝著房門、個人櫃的鑰匙。我們的房間是八人床位房，四張上下舖，木頭矮櫃集中設在中間，供置放重要物品。剛進門時屋內沒人，室內環境顯然有人更早住進來。已經熱到一個境界的我與旅伴，對於房內空調設定暖氣感到快窒息，便動手把它改為冷氣，並推開窗透氣，鋁窗外是老舊木窗，推動時出現吱啞聲響，房間高度可以俯視棚架頂。

↑  門前紫藤花攀著木頭開滿架

↑  整理照片才發現，推開房窗正對的是「益大絲號」

　　本來登記入住前計畫購買東西柵聯票，可惜那時離東柵關閉時間只剩一個多小時，必須做個取捨，之後證明這個決定正確。西柵說大不大，若要認真體會它的美麗，一天是不太夠的。等待烏鎮的夜晚到來的同時，與旅伴先留在旅舍洗去一身黏悶，收拾略煩躁的心情。其他房客在這個時候也陸續進來，有今天入住的，有住了幾天的，我們和其中幾位交流。兩個女孩用廣東話對話，一開始誤以為是香港人，實際是廣東人，路線與我們相反，她們自蘇州來，我倆則是要到蘇州去；另一個睡隔壁床下鋪的女生在上海工作，休假出來一個人旅行。講著講著，窗外的天空變成墨藍色，天氣也涼爽起來，與旅伴目前狀態相當放鬆，穿著夾腳拖，就興奮得出去逛了。

↑  天色漸暗溫度漸涼

　　橙紅燈光初上，是黑夜烏瓦中最惹眼的色彩，讓你變成初探世界急於感知的小孩。和午後所見的景致截然不同，多了一股迷幻的魔力，任一處都能引人逗留，光線調配剛好，足夠平靜安心。

　　讚嘆完回歸現實的第一反應是「原來網路照片都是真的耶！」強烈視覺感受，引人逗留群聚，都希望能將當下的美定格。烏鎮厲害之處在於可以與各種美照零差別。

　　行經石橋，拱起的圓弧橋身遊客密集，過道寬窄有異，側邊護欄高矮不一，有的只與膝蓋齊高，人群熙攘不免驚險，不時產生一些奇怪聯想：若不小心跌下去，是不是河面的烏篷船會把你撈起？

  　     走了一座座石橋，許多人錯身而過，我們意識到有個地方不對勁，再次往青石板方向看「欸！只有我們兩個穿夾腳拖耶」這才驚覺在房間時太過輕鬆，以為自己是從家門走出，或要逛墾丁大街，視野所及每個大陸人民都好好穿著鞋子，雖然是異類，都穿著了那也只能逛下去囉！

↑  渣機拍不出眼睛所看見

　　西柵格局簡單，順著大河道兩側為主幹道，搞清楚東西向就能輕鬆辨位，景區導覽圖亦繪製詳盡。待定位完首要任務是覓食！晃到食物密集區，見有人排隊，販售春捲與蘿蔔絲餅，我們也跟著排了過去，輪到我點單時，發生一件插曲，在我之前的一個阿姨要買較多量，而炸好起鍋的只剩一個，阿姨看向我，再對炸鍋前的服務員說「讓這個孩子先吧～」咦？這是被禮讓了嗎？連忙和阿姨道謝，她隨後說「沒事兒！沒事兒！」又叮囑一句「讓這孩子先啊」。本人已被感動得露出孩子般的笑容。可是阿姨，我已是20+的大齡女子啊……！

　　吃過小點又湊熱鬧買了比臉還大的烙大餅兩人分著吃，餅皮香脆，和西湖吃到的梅菜扣肉餅有些相似，差別在沒有肉末，只包裹些許梅乾菜，胃口好時一人吃完不成問題。已三分飽的我們，選一家河畔餛飩湯作為正餐，入口處聚滿人，點餐付帳或持號碼牌站立，店內座位不多，大約是一戶人家的格局，最底端兩張桌臨窗臨河，沒有人帶位，需要邊找位子邊等候叫號，桌子是中型方桌，我們只有兩人，必須與人併桌；鄰邊一戶為工作區，兩戶相通，工作人員持續包餛飩以應付人潮。口味分兩種，薺菜與鮮肉，我們點的是鮮肉口味。候位花了些時間，等餐也花了點時間，好不容易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上桌了，湯面灑有蝦皮及紫菜蔥花，湯頭清爽鮮香，餛飩顆顆飽滿份量十足，桌邊小瓷罐調料有醋和辣子，各加少許於湯內，能有不同的滋味感受。

       漫無目的緩緩步行，不時可見舊時的登船口岸，向下走兩階能汲水，河面搖櫓船一艘接一艘划過，你會在橋上望見它、在臨水處瞧見、在房屋間隙窺見，自在悠哉拖著粼粼波光。入夜的老郵局還沒休息，繼續販賣小紀念品、明信片郵票及報紙，門口的老郵筒仍等著你投進一些旅行紀錄。走過道路交接的轉角處高掛幾盞點放的燈籠，前邊是間手工燈籠店，竹枝箍住的紙面繪畫精緻，有圓有方、有大有小，然而我們帶不走，僅能用眼睛仔細欣賞。後來走呀走遇上投射在牆面的老電影，在一片大廣場，同他處截然不同，靜謐漆黑只有播放機打出的微弱光亮及悶悶的轉軸滾動聲。

↑  仍在營業的烏鎮郵局

↑  貌似舊時的登船口隔岸相對

↑  悶聲播放老電影映在牆面上

　　我們還是沒去搭船。幾乎將南面走完，到了離入口大廳最近的渡船口附近，我和旅伴輪流去廁所，烏鎮的廁所挺有意思，乾淨高端、水龍頭有溫水不說，設計符合整個景區的基調，有的裡面設計一圈小橋流水造景，有的在外邊等候區放置古式桌椅，畫面挺有趣。

　　看完重播的新聞聯播，順便讓雙腿休息，再度散步返回。手提隔壁床室友建議買的醬鴨，選了面向水上集市的那座長橋，這個時間當然沒有了交易，長橋圍欄有接合在一起的木椅，適合坐下啃鴨脖鴨腿，回顧這幾日的點滴和行前的一些對話，心境不知該怎麼形容，總之非常恬靜美好。也讓我對之後幾天的行程更深切期盼。

　　許多店陸續熄燈收拾，來時營業著的臨水開放式麵攤已打烊，我們溜去窗邊坐板凳看河與河邊的房子，忽地燈光全滅了，十一點，在這一瞬暫別光影喧囂。沒有人與你擠在橋面和路口，此刻西柵隱於黑暗回歸原始古老模樣。